我 2023 年 11 月到加拿大后迅速陷入找工焦虑，因为是花妈妈的存款出来，觉得最好能少花点，而且第一学期一周两节课（一节是 remote）的设置也让我完全有空打 part time 工，到 3-4 月焦虑上升到处发简历，起初并没有想到去家门口的大统华，而是到处 walk in 了其他地方，一度差点就入职稍远的一个日本百元店了，但因为那家的经理正在度假，无法核实我的 reference，这期间大统华手续走得更快也不用 reference，就顺利去大统华当了收银。到了今年 2 月搬家，到原来的大统华要单程一小时，当时考虑离毕业并不是很远了，所以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做着维持收入，于是又去了元初无缝入职，三个月后在试用期结束前被踢了。
大统华
事后回想了一下，招我的经理据说也是刚到我们那家非常小但历史还挺久的大统华没两个月，大概是想培养新班底，加上中超流动性很高，我又第一个暑假可以无时长限制工作，也没有面试，直接就入职了。签合同的时候 hr 一本正经地说大统华的时薪可是比最低时薪高了几毛钱，而且从来都准时发工资，i was like 这也值得炫耀啊，又不给我买医保。
进去后两周是培训，教我的人是个说粤语的老移民，文化程度不高的早婚阿姨，女儿都读大学了，人特别好，但不怎么擅长教学。不过大统华的培训内容其实没多少，最困难部分无非是背熟各种 produce 的编号，因为大统华自有一套 PLU，并不用通常贴在水果上的四位编号。除此之外，过了新手期之后非常简单。另一原因是大统华收银的权限非常小，间接导致能操作的选项不多，比如直接改价格，或者删除已经扫描的价值超过 10CAD 的物品，据我观察 Pattison 旗下的超市（佳廉、save on foods、buy low foods、nester’s market）的收银都是有这个权限的，但大统华这种操作都必须 call 经理输入经理密码操作，防员工如防贼，所以如果本来前进很快的队伍突然卡住，多半就是有个复杂操作卡住了，人为增加时间了一刚。还有更复杂的操作是如果客人指出扫描价格和实际标价不一样，我们不能自己核实改价，必须打电话找对应部门的同事，同事再过来用扫描机核实价格……在此之上，大统华还有收银员手速指标，每分钟扫多少件，但这个指标是从开始扫第一件到付款成功为止，而整个流程时间占比最大的通常是付款，比如 apple pay 调不出来、信用卡 declined、信用卡 pin 码忘了、现金找零、礼品卡确认金额等等。不过说实话，我过了好几个月才意识到又不指望在中超爬 career ladder，那我为什么要 care 这种指标？！遂摆烂。在此之前我是那个分店手速最快的人（。）
员工福利约等于无，只有可以购买员工餐和全店九折。员工餐就是入职的时候发一个小方形玻璃饭盒，自己去 2.2CAD/100g 的自助盒饭区打到装满+拿一盒饭，盛惠 4.5CAD，但吃多了非常腻。全店九折还是不错的，但超市工作，尤其是收银，因为能够完美掌握每周 flyer 打折节奏，总有不买就亏了的感觉，所以很可能算下来花钱反而更多！我过了一段时间就改变习惯不买超市熟食，而是改自己带饭+午休回家+不随意消费零食了。哦对了，虽然大统华的积分是 1:1，但并不是每消费一元积一分，而是每满 20 元积 20 分……非常坑爹……而且打折商品大多不需要会员价，有时候看客人买了不到 20 的东西还在找会员卡找不到，或者因为 app 做得太烂死活登录不进去没法扫码，只能看着干着急。
同事人都挺友好的。因为收银是个很少需要和同事交流的职位，最多无非是突然忘记生鲜编号然后冲去问，或者互相问有没有多的某种袋子，打印纸够吗，皮筋够吗，etc。有个离开后还保留了联系方式偶尔聊天的同事是国内来的金融男，国内做的是……投行，非常健谈会来事，来这里后发现呵呵加拿大行业壁垒太高，中国又是我自有国情在此，总之经验完全不 transferrable，老哥做 n 手打算，一边澳洲 485 入池，一边考英语走 ee，一边来大统华想让公司给办移民，来了才发现啥担保移民啊，连全职都做不上，而老哥自己有辆 minivan，做包车旅游（主要业务是温哥华周边比如 joffrey、squamish、维多利亚和班夫、西雅图）做得风生水起，于是疯狂迟到，果然被开了。后来老哥还拉我免费去爬了一次 joffrey，感恩。一种同事是和我一样学生兼职，有个 sfu cs 毕业的男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我工作到一半的时候他回国了……男的回国较没有心理负担的另一体现。另一种基本是老移民，英语不好所以留在中超，也没什么经济压力。反而最初招我的经理由于是超卷人格，到最后有些受不了她的 micromanage，包括我早就学会的东西还一再强调，看不得任何人闲着，没人结账也不能聊天而是要擦桌子、整理停车票之类的。心情真的是你不也是拿死工资的吗，而且大统华即使经理的薪资也很微薄，到底为什么这么卷。
虽然是中超但遇到奇葩客人的频率倒是不高。印象比较深的是住楼上的寂寞老太每天来超市三次，但她只会说粤语，也知道我听不懂粤语，但每次还是坚持不懈地跟我讲！对我弹琴。特别不爽的一个客人是她说粤语我能勉强听懂，但不会说，她说 you have to learn cantonese，那一瞬间心情真的是白眼翻到天上了，本来并不排斥学粤语但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学。其实因为中超非常多粤语客人，我到后来也能听懂一半，说几句简单的唔该啦，用信用卡还是用 cash 啦，之类的。学粤语有助于听懂上司八卦，因为中超管理层确实 overwhelmingly 都是粤语母语的，招我进来的经理的普通话口音我经常不太能听懂。
熟练之后不摸鱼就太无聊了，但不能看手机，头顶还有监控，经理还会经常说哎呀 it 会看监控的！我……it 有那么闲吗……这个分店因为就在一个巨大的旗舰店旁边，两者车程不到三分钟，所以一天排班即使高峰期也就四个柜台开着，其他时间都是一波一波的客人，摸鱼空间非常充裕。总之我开发了多种多样的摸鱼方式，除了脑内想 cp 这种会制造不明淫笑客人看了以为你心情很好但不太 productive 的方式之外，持续最久的是在客人不用的小票背面写（英文）同人，非常隐蔽，因为本来也要用圆珠笔划停车票（在收银的时候直接把停车费减掉），趴在柜台上偶尔写两句无人发现，我用这个方法大概写了几千词的细纲和几千词的正文；之后发现背单词也很隐蔽，去日本杂货店买了个 a7 大小的单词本，每天复习一遍毫无压力（当时背的是日语，总之现在在后悔没背法语了）；到最后我快离职的时候，惊人地发现把 kindle 放柜台抽屉里，调成横屏，再在没人的时候把抽屉拉出来一点也没人发现……用这个方法看完了一大半的《巫师神探》……总之中超除非你经常迟到也不会开除你，相信 99%的读者也不会想在大统华爬 corporate ladder——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东西的话——工作时间大可应摸尽摸。
等等话题回到工作……进去后立刻从对硬币两眼一抹黑到熟悉，现金也是，惭愧的是我很长时间都把 20 刀纸币上的黑人女权活动家当作女王头像……！最诡异的是 5 分硬币比 10 分大，后来查了一下是因为 10 分及以上的硬币以前有银，5 分用贵金属的话铸造成本超过面值了，后来硬币都没有银了，但大小没改。美元和加币的硬币大小一模一样，汇率也按 1:1 算，纸钞则是 1:1.3，which is 加币鼎盛时期的汇率，当然一般没有付美元现金的，我只遇到过一次。收到各种硬币倒是很多，闲着没事观察美元硬币，一个大大的杰斐逊头像+in God we trust 看得我有点恶心（不是恶心杰斐逊，恶心贵美基督教的反智程度），但还是会悄悄用自己钱包的硬币把特殊硬币换出来。我有个经理就热爱收集，我没带钱包但遇到特殊硬币的时候会在点钱的时候给她交换。
盘钱很严格，因为收现金离柜就无法挽回了，多收少收都要写报告，不用像我傻乎乎地自己补上指望留下好印象……当然现在看来觉得我那时也太傻了吧！
大统华总共 13 个部门，收银里除了经理（站服务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不能离柜因为有“电话响三声之内接”的弱智规定，经理经常在闲时把一个收银叫离柜来看服务台，她好去卫生间）和普通收银之外还有 general service，一般来说普通收银只招女的，general service 只招男的，明晃晃的歧视，而我比较喜欢 general service 的活，包括把购物车推到停车场、整理客人的购物篮、把客人不要的商品从收银台退回货架 etc，因为可以在超市里到处跑，也经常闲着可以摸鱼，以及在收银很忙的时候帮忙。每次被叫出来跑腿都很开心，坐着简直要瘫痪了……虽然有高脚凳，但没人的时候真的淡淡枯萎中。整体中超都相当原子化，估计至少有一部分是被 loblaws 收购之后虽然保留了经营权还是整顿之后的结果，普通收银甚至接触不到退款教学……
最后我离职前还稍微被挽回了一下，说可以转到另一个分店，但当时考虑到也不是长期做，另一个分店要骑车 15 分钟且在并不特别安全的 china town，还是回绝了。
元初
元初还是和大统华相当不一样的，主要体现在草台程度显著上升，和员工多样性显著上升这两样上。后者大概是因为这个分店在传统白人区不在华人区。
进去后培训等于没有，上面说到大统华有 13 个部门，杂货、冷冻、烘焙、厨房、收银、海鲜、肉类、diary 什么的统统分开，元初就不一样了，只有前台（厨房和收银）、蛋白质类（我在的）、生鲜和杂货四个类别，而且所有人在不忙的时候都要去收银帮忙，哦对了这个分店的元初厨房被勒令整改卫生过，所以我刚进去的时候厨房基本荒废，只有一些每天外包运来的包装冷菜。第一天进去就把奶酪柜子整个从一边转移到了另一边，那些奶酪就淡然地在常温下放了至少一小时再放回冷柜，我闭嘴决定绝对不会买任何奶制品和冷链脆弱的产品。总之蛋白质部门包括了鸡蛋、奶制品、肉类、海鲜和一小部分没有蛋白质但摆在相邻货柜上的东西，比如冷冻包子（？）和果汁（？？？），但整个部门只有四个人，整个超市员工不会超过 30，仓库和别的部门共用或者临时放在生鲜冷柜里，要经常去-18 度的冷柜拿海鲜，一开始还挺冷的。每天工作就是收供应商的货，每周都有固定的 routine，忙得很，但什么时候忙什么时候闲完全取决于供货商几点到，摸鱼空间很大。
仓库部分挺杂乱的，大统华至少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室分开，我也基本不去仓库，而元初办公室和休息室在一起，总共三台电脑，绝对算不上干净整洁，冰箱放着过期冷菜可以自取，不合法但我也没吃出毛病，还可以带回家吃也无人 care，极大节省伙食费，但要入职半年才有员工折扣，抠门至此！
我最爱的环节是在后场仓库整理奶制品，因为可以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戴上耳机听有声书，自从被开了之后迟迟没有听完何伟的 Other Rivers，最近才开始重新听。仓库已经不是拥挤可以形容的了，如果正好到了很多货，需要一些腾挪的技巧才能放下，或者干脆看看货架有没有需要补货的，一个 15 平方的地方放了所有种类牛奶、酸奶、鸡蛋、豆制品、奶酪，牛奶和酸奶可以从仓库内部打开移门推出去补货，一次我推太远了，最前面的一瓶掉在地上，听到外面白人老奶的惊呼，哎呀这个完全自己就掉下来了呢！我……：并非自己掉下来。以及了解到一些供货商知识，比如 saputo 是蒙特利尔的公司，收购的品牌包括 dairyland（西岸最常见牛奶）、neilson（东岸牛奶）、philodophia（著名奶油奶酪牌子）以及另外几十个大品牌吧，我一直好奇没有 antitrust 管管这种公司吗……
相对而言给鸡蛋豆腐补货就不怎么有趣，这两个频繁到货，不能从冷库直接打开门补，必须推车去货架前，而且因为超市都有严格的 first in first out 规则，还要把新到更新鲜的放到最后，也就是要全部重新排列顺序……鸡蛋作为畅销商品更加如此，经常同时有 2-3 种保质期的，最新鲜的全在最后一排。（所以去超市从后面拿确实是好习惯，除非你家很多人不愁吃不完。）题外话，元初因为鸡蛋几乎全都是 free run/free range 有机鸡蛋，价格都很贵，30 个大号能买到 15-20 刀，看了真是让人惊叹……我不爱吃鸡蛋，吃也只在家旁边的韩国超市买常年 7 刀 30 个的最小号（最小号叫 peewee，中文名叫初生）鸡蛋。以及 free run 鸡蛋指的是鸡可以在大笼子/谷仓里自由活动，free range 才是可以在室外跑，如果在意动物福祉的话可以额外留意这两个的区别。
这家元初场地不小，但出于某种原因选品无法完全放下，在海鲜和冷藏肉类产品上特别明显，每周一三五有不同的供货商的肉，最常见的情况是每周的每一天去产品都不一样，因为前一批 A 供货商的货卖光了 B 的才到，也才有地方上架；海鲜更是只有一个一米宽的架子，今年五月斑点虾作为重点内容占了很多地方，我还为此和另外一个同事阴阳怪气了两句，把她负责的超大包斑点虾挪到了后面，把我负责的生蚝之类的放在旁边，推测后来被开也有这个原因吧（。不过总体建议是，虽然元初有些选品在其他地方不常见，比如刺身生蚝，但如果不是确定当天到货并不是很建议买，因为我们下架的原则不是根据保质期，而是……肉眼观察海鲜是不是还半死不活。嗯。肉类相比之下因为很多标签都是供货商贴好了送来，显得规范很多，主要的猪肉供应商也是 BC 本地运过来的，相比 loblaws 系的供应链可能还是稍微好点吧，但也比不上更加 local 的小杂货店。
冻品补货是最无聊的，首先要去-18 度仓库拿，这个-18 度仓库更是拥挤得无法形容，转身都困难，东西堆到天花板，速冻食品和速冻肉类海鲜混在一起，没有高超的腾挪技巧很难精准找到自己需要的箱子。以及肉片类更是，因为放得高+一个纸箱非常大，常常怀疑自己拿下来的时候要被砸死……哦元初还有个很好笑的是供货商有些商品过来的时候就是简单的建议每包零售价 10 刀，但元初硬是要把这些全部自己重新称重打价格标签，打出来的价格在 9.5-10.5 刀不等（。其次把箱子推出去补要把还没卖完的商品捞出来，把新鲜的放进去，哪怕是没有明确保质期的冻货也是这么操作，然后因为元初的货架排列逻辑非常迷惑，就会经常碰到客人问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个，找找那个。
总之到了三个月试用期结束的时候被开了，没说理由，但我进去的第一天就知道店长说所有元初都在搞降本增效，工时跟业绩挂钩，当时我就笑了，这不会恶性循环吗，本来人就不够（蛋白质部门 1000 多个 sku，只有四个员工，且只有一个全职），人不够-客户找不到东西-业绩减少-继续减工时-客户更不想来买东西……我也确实经常在供货商迟迟不到的时候自主摸鱼，在试用期结束前把我开了（否则之后就要 2 week notice）让我觉得有点贱，于是被开当天怒而改简历到半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从那之后有了更多时间找工，我立刻开始收到面试……毕竟之前找实习的成果是面试都没进过！